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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藏库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御史大夫始平郡开国公冯侯墓表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六、《无为集》卷一四
冯侯讳文显字晦之太尉谥勤威鲁国公之子也。
鲁公太宗、真宗两朝,有勋绩书于史册,在师旅不忘经术,而以义方传其家。
侯年十一岁而孤,执丧如成人,每侍公画像,号泣过哀,其孝爱盖出于天性。
是时家多赐金,伯氏将均之。
侯辄不顾,以书剑自与。
人问其故,侯曰:「此先君所以起吾家,非它资所可拟也」。
识者奇之。
初以父任为右班殿直,累迁至左藏库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御史大夫骑都尉始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
历任监中牟仓,定州监酒税,京师作坊唐州陈州巡检曹州润州滑州都监江宁府驻泊,真定府路分都监,江东路、京西路提点刑狱府界提点诸县公事,湖北路、益利路兵马钤辖,知澧州莫州广信军、祈州、麟州
所至以廉能称,而事有条理。
其听讼详明,吏畏民爱,于今称之。
守鄜一年,遽以闲局为请,得嵩山崇福宫
任满,朝廷除知陇州,辞不赴,再乞闲局,乃管勾中岳庙
未几乞致仕,得谢。
元丰三年冬十有二月某日终于家,享年七十有一。
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开封府某县之原,祔鲁公之茔,礼也。
侯之系出施为,已详见于宣德郎张君舜民所撰墓志铭矣。
而其子惟寅又得侯之遗事于耆旧,考之有实,乃属予表之云。
侯在中牟时,金水河决,其势危急,太守委侯救护。
中夜承命,即时驰白县令
启关,令不之许。
侯曰:「我宁得罪,民事不可缓也」。
乃发关而出。
质明,堤为之固,于是民免垫溺之患。
侯之敢为如此。
侯在益利路时,方与客饮酒,或告军中有变,乃呼出密问之,云其事如此。
侯共事者欲潜侦之,侯曰:「吾军中无足虑者,第饮酒以安人心」。
已而果妄。
或请深治告者,侯曰:「庸人无知,不足深治,恐来者惧而不敢言他」。
侯之识虑如此。
任安惠公守曹南,绳下严肃,待侯最厚。
一日谓曰:「闻某人犯法,吾欲劾治,未得其实,烦君伺之」。
侯曰:「举善罚罪,太守之职也,属吏何与焉。
岂惟不敢闻命,亦恐上累公之德」。
任公握手谢曰:「老夫过矣,老夫过矣」。
侯之谨厚如此。
鄜有盗羊杀人者,案具,将就刑。
公初至郡,疑其不实,乃易狱吏而讯之,云:「我实非盗也。
偶见牧羊儿死仆地,驰告。
里长故执我,又指羊群中一羊以为我所盗者。
我知无以自辨,敢不服罪」?
侯察其非辜,令释去。
不数日,旁县获盗羊杀人者抵罪。
侯之明断如此。
太尉鲁公尝开国于始平,至是侯实继之,克承厥家,世济其美。
大丞相王荆公为撰《鲁公神道碑》云:「刻碑墓门,公实有子」。
盖有自矣。
侯之孝爱出于天性,又其廉能、敢为、谨厚、识虑、明断,皆可书也。
作《冯侯墓表》。
宋翰林侍读学士朝请大夫尚书右丞提举万寿观公事勾当三班院上柱国陇西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五百户食实封六百户赐紫金鱼袋礼部尚书谥恪李公墓志铭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九、《文恭集》卷三八
嘉祐己亥冬十月上将祫享太庙,前三日庚午,斋于大庆殿
翰林侍读学士尚书右丞李公入侍帷幄次,属疾大困,有诏易人侍祠,告许还家治疾,乃舆归崇庆坊之旧第。
翼日,上命谒者临问,复驰赐汤剂。
闻其未平也,又敕中使太医往视。
既而寝剧,癸未,卒于正寝。
讣闻,上恫悼之,命内史纳书,以礼部尚书告其第,法赙加等。
公讳昭述,字仲祖,其先镇阳人也。
曾祖沼,国子毛诗博士,赠太子太师
祖昉,太宗朝宰相,司空致仕,薨谥文正,累赠太师尚书令韩国公
考宗谔,章圣时翰林学士,累赠太尉,并国史有传。
公第二子也,幼而风性机警,神清颖秀,文正公常以吾家宝器目之。
居母清河郡太君张氏丧,刺血写佛经,毁过成人。
年十五,能属辞,学通志立。
太尉屡欲任之官,比辞不就,移让近属。
卒被敦迫,起家守秘书省校书郎
其侍亲也,孝于承顺,省视饮食起居,无不适其意者。
典干家事,大小皆有伦脊。
丁太尉忧,号瘠在疚,恩例改太常寺太祝
服除,召试学士院,赐进士出身,监内香药库
尝奏局事,进对详敏。
真宗目送之,既而谓左右曰:「积善之家,固有馀庆」。
光禄寺丞,荐充刑部详覆官
秩满,除秘书省著作佐郎通判越州,迁秘书丞
枢密使曹利用荐其材,召为群牧判官
汶人隐牧地,吏不能究,受诏按视,举籍钩校,凡括实数千顷,时议伏其精。
太常博士知开封府开封县
未几,迁屯田员外郎,为本府推官
坐举将曹利用被谴,出知常州,治称仁平。
稍迁都官员外郎,入为三司度支判官,上言五事,朝廷嘉奖。
契丹国信使,再迁封,泛恩除工部郎中,出为荆湖北路转运使
荆南屯禁卒哗言仓粟腐不堪食,公命掌廪者给为己俸,因会客日,试取作饭,举匕而尽,曰:「孰谓不可食耶」?
哗者遂息。
范讽武昌公素厚善,以嫌移湖南路
虎翼戍卒,长沙监军遇之酷,一军愤欲搆乱。
或指公廨舍曰:「奈李公何?
我不可以负长者」。
事遂寝。
公闻,然犹未信,因戒监军,不复敢暴。
他日还都,其众遮道罗拜,指妻子曰:「向非公,无噍类矣」。
因感泣而去。
还朝,除淮南转运使,兼发运事,直史馆赐紫章服。
奏计京师,以漕职修举,移陕西转运使
边柝久弛,元昊以夏台叛。
至是,增屯戎马,五倍于前。
上虑边饷不支,遣近珰问状,公潜计度,以必办对。
昼则与宾客谈宴,閒泰如平时,暮夜立吏于前,口占以策。
黎明,移文尽出,兵食乃集。
河北转运使,觐日,上谕其劳,留纠察在京刑狱,寻除三司户部副使
受诏经制陕西粮草,因以安集土兵。
还为盐铁副使
尝乘间奏事,疏笏为记。
上屡目之,公󲦤笏以对,条奏益详。
谏议大夫河北都转运使
澶渊,值河决,断浮航,具舟欲济而风甚。
公祷于河,风息遽济,至北岸而风复作,后舸皆不得渡。
未几,契丹非次驰书,遣刘六符来使。
朝议惩澶壁之恶,公受旨以完堤为名,选将吏调兵农八万城之,踰旬而毕。
初,戎使之过澶也,第且治堤。
及还,睹雉堞城守之具颇备,甚骇愕。
初,诏置义勇,人情讻惧。
公乘疾置,日行十舍,所至开谕父老置军之意,卒置义勇,如诏书焉。
安平文正公膏腴上产,岁租入簿,深守按乡原租例,索主者质剂,岁愿附益二十万钱。
公辞之曰:「租乃大门所定,脱有遗利,义不敢受」。
郊吏献计,减保塞军滥食,公重于裁损,遂弗纳。
及公移澶后,保塞军乱,如公所虑焉。
宣抚使任中师表治行,诏书嘉奖,除龙图阁直学士,移知澶州,迁给事中
代还,领三班院
秦州言粮道且乏,不足支数月,除公枢密直学士陕西都转运使
至即开入粟之策,发軵车之运,塞下实焉,寻及近藩未报。
无何,掘地得古铜符,文曰「许昌」,诏下治许。
郡中西湖名胜,引为曲水,日与参佐觞咏亭下。
馀力治亭,迄今赖焉。
期岁,移亳州
河北四镇,初置安抚,以公充使,领真定路马都部署之职,知成德军
岁饥,籍僧廪羡万斛,官作淖糜以救,所全活者甚众。
武卫悍卒亡为盗,城中恐惧,公密遣帐下十卒剪戮之。
信宿,被遣者枭六首而至。
自是将屯肃然,无敢逸者。
西山聚盗,肆害累稔,下教谕以祸福,未几以罪自归。
尚书工部侍郎龙图阁学士,充秦凤路马都部署经略安抚使
未行,诏再任成德。
其后秦中阙帅,范祥城古渭,戎落大骚,议者谓公若在秦,决不生事扰边。
刑部侍郎,还朝,领三班院
会置三辅,除翰林侍读学士、知郑州
是年秋,归侍迩英阁知通银台,兼门下封驳事判太常寺,兼礼仪事,提举万寿观,领三班院,再迁兵部侍郎尚书右丞
至卒,年九十九。
夫人曹氏,故楚王彬之孙,赠中书令璨之女。
贤明令淑,以经内外,汤沐钜鹿,为夫人之封,先六月而逝。
息男六。
冢子正卿,卒大理寺丞
直卿左班殿直
宜卿,尚书职方员外郎
上卿殿中丞
二子幼亡。
巨卿,未仕。
益卿,守秘书省正字
息二女,长适文思使任昱,次适东上閤门使张希一
十孙。
士彦、士方、士立、士燮,并太常寺太祝
士亨、士褒、士衮、士禀、士奭,并将作监主簿
士忞,未仕。
公夷粹开敏,外宽中劲,怒而不校,和而不流,生于贵胜,恂恂如也。
朝廷仪范事典,多所该识。
家世七叶,爨无异烟,门内之治有规。
治尚仁恩,休浣宴集,昆弟侄在焉,必以孝弟学行从容劝导,未尝言及资产。
清素孝谨,为旧族之冠。
尝言:「我家三世学士,论者以为美谈。
吾殁后,汝等勉之,无隳素业」。
性有巧思,精于曲艺,通音律、善弈棋。
家有名园,尤善种树,珍丛嘉植,周阿而生。
亲朋之来,樽酒相对。
歌诗笔翰,自守家法,不为时变。
有文集二十卷。
领使凡七,临州者六。
识大体,略细茍,不以皦覈取名,主于忠厚而已。
荐引多拔寒畯,往往不识其面。
推毂数百,讫无谬举之累,岂非诚欤?
族党治丧,墨龟以告,卜明年正月七日惟食,举钜鹿夫人柩合葬于河南府河南县诸葛村之原,祔太尉之茔兆于昭位。
家丞以世系、官次,请铭于石。
宿辱公之旧,得摭其实。
铭曰:
李之根系,成纪姑臧
滋而后东,赵郡赞皇
益从而北,厥惟镇阳。
日西者,仍世其昌。
觉贤公,时惟文正
相我太宗,光明熙盛。
英英翰林,风华是映。
器于真宗,垂付以柄。
庆源之所,回复在公。
行本诸孝,性安于冲。
正固以干,开敏而通。
治家有笃,顺睦其风。
六殿于藩,七漕其职。
北土置兵,西师调食。
既勤诸神,亦劳厥力。
治略其苛,政几于德。
蚤更近职,晚侍迩英
禁林三叶,未有兹荣。
同庖七世,弗忝尔生。
阖棺于寝,悯策以卿。
曷不期颐,遽然窀穸。
九鼎旧原,万安先域。
体魄宁兹,轘嵩在侧。
尔云尔来,重圭亡极。
张若谷密学举官自代状1040年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七、《安阳集》卷三三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右,臣伏睹右谏议大夫、充集贤院学士任中师,器识渊通,行能淳固。
奉诤臣之职,式罄忠规;
陪书殿之游,素精儒业。
惟是别卿之亚,实参司寇之崇。
宜择干良,以重名器。
愿回误及之宠,擢兹当用之材。
臣今举充自代。
臣无任(云云)
任中行度支员外郎许州酒务任中师太常博士宿州税制乾兴元年六月丙寅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四一、《宋大诏令集》卷二○四
兵部员外郎任中行左正言任中师等:率以文科,列于朝著,由乃兄之贰政,属肇位之均恩。
曾罔被于亲嫌,遽越升于班序。
方明淑慝,尤在澄清,俾复常资,仍分釐务。
用惩非据,无忘省躬。
可。
左山兴化寺宝乘塔碑 北宋 · 钱明逸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六、雍正《山东通志》卷三五之九、乾隆《曹州府志》卷九、光绪《菏泽县志》卷一七、民国《曹南文献录》卷七四
夫万法虽殊,归真则一。
倡教慑恶,要在利人。
故传心印,则解脱之见速;
示显相,则信向之诚博:此诸佛如来所以示舍利于后,不有重构,孰谓庄严?
不兴谛心,何登彼岸?
曹州左山塔,藏定光佛舍利六颗。
隋仁寿壬戌,号法源寺,建灵址五级,安其下,遣使赍送,刊石以瘗之。
至唐,刺史蔡邺,继以营治。
宋庆历纪元岁壬午,一日大雨雷震,塔用圮坏。
垣颠栋危,臂裂瓦砾。
比尼智隆,志期修建,潜怀宝粒,往募诸方,广蕲信善,因设供于上都宝相招提。
懔懔归依,憧憧方来。
阙成林,观者如堵。
忽达宸聪,即诏迎置禁庭。
瑞香宝供,晨夕燃奉。
赐智隆白金五十两以遣之,智隆涕泣叩阍,愿还旧塔。
上不夺其情,命中贵人温士良持舍利,閟以银函,幂以泥金帕,御笔署封,归葬故地。
仍俾士良躬道德音;
守臣资政殿学士任中师,亟图营缮。
中师乃涓日辰,率官属,具梵仪,囋呗螺鼓,宝幡幢盖,赞导前后,以奉安之。
上体谆诲,专力经葺,中师首以俸钱,洎族属喜舍,仅五十万。
自馀冠缨之家,缁素豪姓,皆怂恿知劝,乐为檀越,又二十倍之。
于是鸠楩楠,稡甓甋,云委波属,救陾椓丁。
展门扉以面方,角垂铎而标风。
木增工而壮,基增广而峻。
周围扑水八区,丰蔀显敞。
称其崇嶷,堂皇壮大。
足以光法门之仪度,助象教之纲目。
塔既成,士良始还朝,图上制作之状,诏赐塔名宝乘。
揭榜以金字,智隆德钦。
阙锡以紫方袍,仍许岁度净人一,皆特出宸渥,旌酬善果。
噫!
物无湮塞,则莫有兴大焉;
天欲张者,必翕之,理固为然。
岂因缘感遇,抑有时哉!
向非迅震摧起之变,则宏丽昌大、穹隆纷郁之盛,何以待我朝而振欤?
明逸皇祐癸巳冬,命守济阴
暇日,因郡人厌次、职方祝外郎正辞语兹塔始末,惧久之,人不详其由,当为文以纪其事。
因赞叹荣遇,感慨寅缘,系而铭曰:
我佛慈力,拯人弗懈。
中根小智,难以言解。
乃现宝相,俾出迷堕。
有坚固宝,示菩提果。
择地而安,巨级崇峦。
曰清净土,如彼梵天。
受经之师,世名其山。
昔也佛宫,今布金田。
隋制恢宏,四百星霜。
咸通继葺,庄丽未遑。
天意与兴,将泰而否。
风雨怒号,霆雹交至。
屏翳四走,神龙前驱。
星驰雷师,火炽电车。
遗基隤裂,栋毁甍折。
地撼洞闼,神物莹彻。
开士缊志,营思众共。
卷怀以行,光射禅枞。
浩穰峻都,观者盈郛。
乐施严奉,妙供香厨。
逖闻天听,诏跻禁闼。
宝薰纷缊,珠盖敞列。
函以中金,归閟旧土。
宸毫纪题,鸿惊虬骛。
幢幡照地,潮梵震天。
枢庭旧老,赞相以前。
挺袄遗址,崇搆新峙。
瑰材山积,陶旊川委。
翼如翚飞,竦若虎视。
宝势重复,诸天下睨。
胜利无疆,喔咻一方。
岁度净者,著为条纲。
揭名申宠,列榜金生。
钩棱宛转,熤煋晶荧。
慧海无涯,信航能涉。
观者以谛,真心无杂。
梵福坚巩,恩光昭晰。
尘劫可灰,善因难灭。
梁庄肃公适墓志铭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六一、《华阳集》卷五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二八
公讳字仲贤,世郓人
父为翰林学士,卒时公为最少,未及仕。
它日因类其父所为制诏、奏议并自所为文上之,真宗览而叹曰:「梁某有子矣」!
即除秘书省正字
天圣初知开封府功曹参军
宰相吕夷简知府事,时器公材,以荐诸朝,知苏州昆山县、知梧州
五岭自伪命时,折民税已重,其后转运使以调用不足,又复折之。
公言用殆不能输,遂诏勿复折,至今以便民。
勾当在京诸司粮料院
累迁大理寺丞通判秦州,废港口、待贤二埭。
先是,漕渠患水高,故置埭以节水,然岁渡舟多坏,而公私不以为便,公因大发夫浚渠而废之。
明道二年,天下饥,淮南尤甚,公募大姓输米,作淖糜以济民,蒙活者数万人。
太子中舍监在京广衍仓。
景祐中进士及第,换中允、知淮阳军
京东岁常预支钱市帛七十万,后三司益至二百万。
公谓其法本以惠下贫而抑兼并,今取多则伤农,况取之未能止?
朝廷为减其数如初。
其年南郊,赦书录朱全忠之后。
公曰:「全忠叛臣也,何足以为劝」?
仁宗是其言,记姓名禁中。
召为审刑院详议官
梓州妖人白彦欢,能依鬼神作法以诅人,至有死者。
狱上请谳,皆以不见伤为疑。
公曰:「杀人以刃或可拒,杀人以诅则其可免乎」?
卒以重辟论。
会有异禽翔端门上,既又下庭中,于是左右大臣莫不以为瑞。
公曰:「野鸟来处宫庭,此何瑞也」?
间因得对,仁宗数以所上言称之。
御史中丞荐公材堪御史中书以法未应除。
明日欲用为谏官中书又以为言,帝不怿。
再迁太常博士提点京东路刑狱,为开封府推官,遂改右正言谏院供职,管勾国子监奉使契丹
新除枢密副使任中师与公有亲嫌,公辞为谏官,乃以直史馆判太府寺同修起居注经制陕西粮草。
与知庆州范仲淹同议边机十馀事上之,其言攻守之计甚长。
知谏院,前后尝言:知枢密院夏守赟经略陕西无功而还,不可复典机密
龙图阁直学士张存辞知延州不行,更求它善郡,畏避不任事,宜即见斥;
入内都知岑守中坐贿贬光州,求削籍留京师,挠法不可许;
鄜延路钤辖黄德和望贼退走,陷二大将,宜即诛塞下;
河东欲却降羌藏材族千馀人,夫势穷归我,却之足甘寇心,脱纳而抚之,后或得为用;
比来边储不充,欲施告缗令于天下,百姓纷然不自安,宜早停其议;
北京大建宫阙,徒费无益,当有所裁节;
祖宗时皆殿试进士,得人不为少,今特殿试从南省奏名,则恩不在陛下而在有司,且如旧制便。
皆从公言。
又尝与御史中丞贾昌朝,较景德以来迄于康定财用出入之数,内自宫掖,外及权贵而下,岁省浮费数百万。
庆历二年,擢知制诰判昭文馆知审刑院
契丹刘六符来报元昊欲纳款,朝廷命公复聘契丹
已而元昊果令贺从勉赍表至境上,又命公使延州,遂定元昊复臣之礼。
入为起居舍人、权判吏部流内铨、权发遣开封府事、判太常寺、兼礼仪事。
顷之,愿治郡,得知兖州
弛本州所产盐禁,岁省钳釱者不可胜计。
莱芜盐铁,旧尝十八冶,今所存唯三冶,户犹破产而逃。
公募有力者使主冶,十年予一官,于是冶无破户,而岁有羡铁百馀万。
龙图阁直学士、知河阳,又为枢密直学士鄜延路经略使、知延州
元昊既称臣,公遂徙重兵内地,复安定、黑水、园林三堡,置榷场于保安、镇戎军,招还金明属户三千馀帐。
元昊曰:「前所掠蕃汉生口,有誓诏两不复还矣」。
遣人屡索之,然而公卒不遣。
告归至郓治葬事,过都,除翰林学士,寻改翰林侍读学士、知澶州,又为秦凤路经略使、知秦州
斥近边土田,募弓箭手自占,减戍兵东还,其非要害处堡障悉并废之,又省西事以来益置官百馀员。
更以一当十大铜铁钱以当三,民间不复敢盗铸,而物价以平。
尚书礼部、吏部郎中,复知审刑院、为同群牧使
翰林侍读学士宋祁,共定法寺所用断例,务在重轻平,法例不得以高下。
皇祐元年,拜枢密副使左谏议大夫
明堂覃恩,进给事中
张尧佐三司使宣徽河阳节度、景灵、群牧四使,台谏官连上封不报,又力争上前,纷纭不能已。
上谕令中书戒厉,大臣不敢言。
公独进曰:「台谏官盖自有言责,其言虽过,在陛下所容。
然宠尧佐太厚,亦非所以全后妃之家」。
遂夺尧佐宣徽、景灵二使,取戒厉乃不行。
广源州蛮侬智高举兵犯邕州,又犯沿江九州,进围广州,官军数战不利。
上欲遣使招安
广州得贼将黄师宓伪榜,且言智高愿得邕、七州节度使
初欲予之,公曰:「若尔,二广恐非朝廷所有,臣不敢与闻」。
因命枢密副使狄青宣抚使,以经制南事。
及贼平,上顾辅臣曰:「乡非用梁适言,南方安危未可知也」。
御史里行唐介,既弹宰相,更欲援致旧臣。
上怒,急召二府,付所留章。
犹立殿上不去,公曰:「宰相御史当荐耶」?
下殿,殿中莫不愕顾。
明年参知政事
契丹又遣使来,国书中所称「大宋、大契丹,似非兄弟之国,今辄易曰南朝、北朝矣」。
中书枢密院共议之。
公曰:「此易屈尔,当答之『宋盖本朝受命之土,契丹亦彼国号,今无故曷为自去也」』?
其年,贺正使来,复称大契丹如故。
五年,拜尚书礼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入内都知守忠,以老疾方求为真节度使,公谓它宰相曰:「内臣无除真刺史者,况真节度乎」?
仁宗东宫旧臣独守忠在,已尝许之,公执以为不可。
帝意未决,公复曰:「臣今日备位宰相,明日除一内臣节度使,臣虽死有馀责矣」。
乃得不除。
张贵妃薨,小殓于皇仪殿,公曰:「皇仪不可治妃丧」。
宰相陈执中不能正其事,又欲以公为园陵使,公曰:「嫔御无园陵之制」。
始定葬于奉先寺
公既与执中内不合,言者得以乘间伤公,公亦数自请罢,乃以本官知郑州
才数日,以观文殿大学士复为秦州
时初建古渭寨,距州独远,间为蕃户所寇钞。
及益兵拒守,而他蕃多惊疑。
公至,则具牛酒,召其大族辖裕、格陇等抚定之,罢所益兵,而蕃、汉终公之去,安然自居。
公两在秦,民为立生祠。
岁满求内徙,迁尚书左丞、知永兴
西人盗耕屈野河西田数十顷,朝廷欲更定封界,乃拜公定国军节度使、检校太傅河东路经略使、知并州,尽复西人所侵地,仁宗遣使嘉劳之。
未几,暴得风眩,求罢边,易忠武军节度使检校太尉、知河阳
英宗初,易昭德军节度使、加检校太师
公被疾不已,请曹州,又徙兖。
数上节有司,复以为观文殿大学士礼部尚书
既又乞骸骨,遂以太子太保致仕。
今上即位,迁太子太傅
熙宁元年,天子亲祠南郊,诏公入祠。
公以疾不能至,上怀之不胜,赐袭衣金带。
明年十二月十八日,薨于郓州遵化坊之里第,享年七十。
讣闻,辍视朝二日,上发哀苑中,百寮慰崇政殿门下。
司空侍中谥「庄肃」。
四年九月三日,葬须城县登庸乡执政里。
公少英拔,自初立朝,凛然已有大臣之风。
及历二府、位宰相,凡大议论,辞气愉愉,待计而已决,盖决而不可夺。
所至下条教,严而不苛,犯者亦不少容,威行施之以恩,故其去多见思。
在边尤有威名,羌戎为之远去。
尝为仁宗杜贵妃之宠,正内治之事。
晚数劝立皇太子,以定天下大计,其言世多闻。
所著文集三十卷。
曾祖讳惟忠,祖讳文度,考讳颢,皆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追封夏、魏、周三国公
曾祖妣卫氏、祖妣邹氏、妣阎氏,封商、韩、唐三国太夫人。
兄固,祥符进士第一人及第,最有名。
娶任氏,封越国夫人
七男:彦昌职方员外郎
彦明都官郎中
彦回屯田郎中
彦通、彦国子博士
彦升殿中丞
彦深光禄寺丞
三女,以嫁都官员外郎张伫试秘书省校书郎王佑光禄寺丞程伯孙
孙男二十二:子骏、子玉,光禄寺丞
子美、子厚、子野,大理评事
子雄、子谅、子建、子直、子诲、子宪、子恕,太常寺太祝
子显,西头供奉官
子晋将作监主簿
子挺,太庙斋郎
子问、子铎、子空、子约、子履、子博、子敏。
曾孙男三:希祖、恭祖、光祖。
铭曰:
公世有文,自周实发。
匪文发之,而子又杰。
巘巘维公,敢前不疑。
一心险夷,卒成无隳。
公之秉钧,风雨和豫。
行道之人,式歌且舞。
事有未安,予何敢泰?
以规以制,维义所在。
公临方垂,神旗豹尾。
风挥电旋,万旅一指。
维公劳勤,匪内则外。
亦有宠名,文武之对。
于皇仁宗,始终知公。
出入将相,一时之隆。
方其告休,公则未老。
邈然去归,高风是蹈。
崇崇圜丘,孰陪在祀?
有怀公来,公卒不至。
葬公何阡?
执政故里。
公名之长,以遗万世。
宋故敷文阁学士中奉大夫致仕休宁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少保谥忠肃金公安节家传 南宋 · 金文刚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三、《新安文献志》卷七三、弘治《休宁志》卷二六、道光《休宁县志》卷二○
先公讳安节字彦亨
其先京兆人,唐末徙休宁,遂为县人。
曾祖讳仁用,妣苏氏。
祖讳应辰,妣洪氏。
父讳裕,赠通议大夫
妣朱氏,赠太淑人
先公生而颖悟,日记千言,识趣不凡,容止庄肃
家贫,刻意务学,太淑人躬纺绩以给资用。
少长,游校舍,声誉益振,操行益厉,贯通经史,尤精于《易》,学者多宗之。
尝著《易解》以遗后人。
葛司成胜仲自礼部乡邑,一见,期以远到。
以沈公晦榜登第,时宣和六年也。
初任洪州新建簿,秩满,范丞相宗尹引为删定官
绍兴初,法令散佚,方命修次,同僚以先公通练博洽,凡一切文法,悉以委之。
书成,会广中得旧本,与所修若合符节。
宣义郎
旧例,改秩多即迁,而先公独滞故官。
谢祖信寺丞,见宰相曰:「金删定改官在众人之前,以不事请谒,无为言者,祖信不敢先之」。
五年,召见,奏对称旨,太上皇曰:「金安节秀才,若加涵养,有用之才也」。
司农丞
或问公知召命否,今侍郎张致远中司时所荐,合往谢之,公曰:「彼为朝廷荐人,岂私我哉」!
竟不往,渡江之初,首论:「军兴以来国用岁广,言利者日益繁,然皆琐碎掊克,无益于国。
古者取民不过租赋,自汉而下,其法益密,其取益细,至于今,不可以有加矣。
傥欲增之,是直为国歛怨。
为今之计,独有推行营田之制以省边地转输,命郡邑守令禁游惰、招流亡,兴潴泽陂池之利以备水旱,使民务本力农以广播植。
庶几田野辟而谷粟多,缓急有以供公上之求而无咨怨,是为长久之策」。
又论:「人臣事君,所当先者国事,不可以自营;
所当勉者职业,不可以自安。
况今国步未平,四郊多垒正臣子忘身尽瘁、共济艰难之日,苟惟利禄是图而不耻节义之不立,宴安是怀而不忧政事之不修,将何所赖哉?
臣愿陛下诏股肱耳目之司,其趋向,考其勤惰。
有能忧国忘家、服勤无怠者,不惜显擢;
其或怀私偷安、无益于治者,亟加汰黜。
庶几群臣竭诚尽力,仰副陛下忧勤图治之意」。
言皆剀切。
六年,迁仓部郎官。
明年五月,驾幸金陵,而先公留不预行。
朝廷别除郎符,遂乞解职,时以国子监丞处之。
以亲老辞归。
是月,复召赴行在所,既对称旨,除监察御史
建言:「四方知朝廷之有人,而无敢不服者,以虑无遗算,动无过举故也,倘或谋谟不臧,举措失当,使众庶至于窃议,强悍得以轻视,非以示四方也。
陛下临御以来,推诚用人,视古无愧,而栋干或挠,莫克胜任,皆由自用。
夫区区之智而无以揆天下之事,是以察理不明,定计不审,屡举而屡不当也。
夫国家建辅弼之臣,置诸左右,非苟取充位而已。
今天下多事,正驰骛不定之时,臣愚欲望陛下断自宸衷,众建大臣而使均任其责,庶几分职率属而不至于专权,同寅协恭而不至于备位。
可否相济,谋无不获,动皆适当,克成厥勋,以彰朝廷之有人,而折冲于万里之外矣」。
又论:「胜敌莫先于自治。
欲自治,则选将以训兵,择吏以安民,恤费以丰财,诚当世之急务。
夫兵所以骄,以将非其人,爱而不能令,厚而不能使也。
欲选将,则当戒姑息而取其能抚御者。
民所以困,以吏非其人,依势作威,倚法以削也。
欲择吏,则当黜贪暴而取其有惠爱者。
至于恤费则禁浮靡,除冗蠹,公私之费,无所不当恤也,然后蓄力养威,待时而动,战必胜,攻必克矣,何敌之足虑哉」!
又奏:「法行于世,不能无弊,惟知其弊而救之,则弊者可使复治;
苟坐视而弗恤,则其害愈甚,治不可冀也。
今天下皆知官冗之为患,而岁遇大礼,复推恩数百人。
近因臣僚请奏,遂诏侍从讨论,盖知其弊而求所以救之之术也。
迄今累月,未闻有所施行,得非大臣不肯任怨如议者之所言,故虽知之而终不可行乎?
夫咈百姓以从己之欲,于天下实无所利,则其人足以歛怨,而其怨不可以不恤。
若据天下之公议,而去其所同患,恐非所以致怨,虽有无知而不悦者,亦不足恤矣。
臣愿陛下申命从臣,亟加讨论。
宰执侍从以及庶官,皆为之限,通前后奏补以至致仕遗表恩泽,各不得过几员数。
如此,庶几少合人情。
虽未能尽去官冗之弊,亦可以少损矣」。
一时公卿大夫,虽有不乐,而识者韪之。
两月,迁殿中侍御史
时此职久虚,既拜命,帝谓曰:「此朕亲擢,以卿忠亮备见奏文,可宜安职」。
秦丞相再用,方得君,权势薰灼,无敢忤拂。
进其兄梓知台州
先公连章论其侥冒,谓「始以校尉而换文学,继以文学而直赴殿试,自改官以至后来差除,皆非其所当得。
依恃权门,惟意所欲,岂复知朝廷有公道,󲦤绅有公议乎」?
上虽曲意勉从,自是大忤权相。
丁太淑人忧,居丧尽哀,三年不入私室,乡闾称其孝。
服阕,主管台州崇道观
秦氏势益盛,中外侧目。
先公既与不合,不复通问。
或谓少宜下气,彼能为人患。
先公曰:「得失穷通有命,又安可失其素守」?
凡三奉祠,皆援赦以请。
俸入不继,处之自若,故摈弃者十有八年
权相死,天子厉精庶事,凡前时直言被抑者,相继召用。
阅月,起知严州
两降旨趣行。
至,则以五事奏上。
如平民间租税折价、蠲私逋利息过取、均船户差拨之令、限军兵借请之制,与夫裁削钱监官吏冗费,奏上,悉蒙采纳。
诸县科买之例,羡馀之献,一切罢去。
在郡一年,俸馀之积,并不纳宅,寄藏于库,登附版籍,至今父老皆能言之。
除浙西提点刑狱
被命出决淹狱,每行,得讼牒数百,闭阁秉烛,平心阅之,多得其情,民以不冤,一路肃然。
先公久处閒废,起为守宪,例册上供甚厚,并却之,虽厨传什器、帷帐篮舆之属,一无留者,曰:「此有司之物,于私家何用」。
有旨召见,除大理少卿
首论:「狱情之不能无失者,以奸猾之吏附势徇利,有以蔽之也。
附势则观望而权豪胜,徇利则贪墨而贿赂行。
伯州犁之上下其手,以势也;
羊舌鲋之黩货无厌,以利也;
而况于胥徒乎?
故治狱莫先于治吏,吏奸治而聪明可悉,忠爱可致。
欲望圣断,申饬守臣,虔奉诏条,狱必亲虑,率僚属以正,驳胥吏以严,其奸猾,首斥去之。
俾观望意绝,贿赂不行,断狱得情,人无冤滥,以仰副陛下哀矜之意」。
时获伪造盐引者,中书必欲置之死,公力争之,以为造成已十馀年,盐官之合追逮者多显贵,亡殁几半,且案问自首无死法,因得减等。
两浙转运使遣其属王悦道仁和王绩狱,不以实,遂付大理
先公以勘者不实,当究问。
悦道,即医师王继先之子也,有宠于权贵,屡因人丐免。
先公必欲正其罪。
又论:「刑者所以弼教,非言治者所当先也。
舜命稷播百谷,契敷五教,而后命皋陶明刑以弼之,可谓得本末先后之序矣。
郡守县令,民之师帅,今乃独以簿书钱谷为急,至于风俗之淳漓,民情之美恶,皆无与于己事;
部刺观风者亦徒以其供输及期、文书如式,不为其下所讼则已,化民成俗之方,未尝过而问焉,民未臻于耻格宜也。
乞明饬监司、守令,不必专用法令。
苟有可赞教化者,无大小必行,庶几先民未犯而格之」。
寻以圄空,有诏奖谕。
二十九年四月,徙宗正卿
是年冬,命接伴金国贺正旦使。
时经国恤,犹系黑带,至淮中流,北使施宜生迟疑不肯进。
先公令告之,曰:「以日易月,乃太后遗诏,皇帝孝慕,以未卒哭,尚素服,在臣等亦当然」。
宜生曰:「前者使至北,我朝以其告哀谢,不欲用乐。
宜生以贺使来,奈何不以吉礼见待」?
先公又答之曰:「前次哀谢使虽在服制中,为趋上国,不敢系黑带;
安节等在本朝界内,义得有所伸,不当援此为比」。
往反数四,其语始塞。
明年春,再充送伴。
楚州,北副使耶律翼傔徒登岸,欲解骑巡检王松马,不敢与,遂曳以见翼,翼怒,辄笞
先公遣人语翼,设或等有过,只合牒送本所断遣,岂得肆行鞭挞?
词色颇厉。
乃舍之。
时先公官朝散大夫,朝廷恐因是生事,致起衅端,坐降两官,而移其事对境。
枢密叶义问使北,金主说当时耶律翼夺马事,曰:「若翼以公文索马不得,犹为可诿,辄自取致竞,又行妄箠王松,其曲在我,已鞭翼二百令自效。
金某非其罪,还日,可详奏知」。
至七月,先公复原官。
至是,回翔卿寺者凡四年。
有言其独立无援者,帝曰:「朕亦知之,已有所处」。
八月,迁礼部侍郎
谢日,帝面谕曰:「卿久合作从官」。
明年,迁侍讲
九月,迁给事中
上谕大臣曰:「朕熟知其人老成,且极正当,必不沽激以求虚名」。
岁当宗祀,其夏已闻渊圣之丧,乃奏言:「宗庙皆当以大臣摄事」。
时议者不然之。
殿院杜莘老言事不合,乞出,除遂宁府,先公封还之。
上使宰臣宣谕以莘老所言不实,先公奏曰:「台谏所言因内侍,恐亏政体」。
久之,圣意亦解。
边报颇急,军务繁兴,先公首以进取、招纳、备守三策进,谓:「去岁海陵兴师,侵犯淮甸,兵威方炽,遽尔北还,虽可为庆,而未可恃也。
盖天道善应,其所倾覆,常因乎人。
今中原之地皆吾土也,有机会可取,如之何不取?
中原之民皆吾民也,有机会可招,如之何不招?
然观自昔英雄之君,削平祸乱,未尝不先固根本而后征讨,以致宁一者。
汉祖关中光武河内是也。
由是言之,备守者,进取招纳之本也。
备守既固,以之进取,则兵势益壮,而易以成功;
以之招纳,则人知所恃而乐于从命,不可不蚤图也。
自古备边之道,代有不同,莫如我太祖皇帝渊谋睿略,最为尽善。
盖其要惟在于择人而久任,故操术甚简而收功甚博。
军市之租,并赐诸将,不问出入,故无拘制而不乏于用。
以之养士,则足以得死力;
以之用间,则足以得敌情。
其任之久者,或至三十四年,少者犹不减十馀年,故皆得以尽其才。
当是时,削平僭伪,命将出师,殆无虚岁,迄于天下大定,不知有疆埸之忧。
淮甸之地,控制边隅,今犹昔也,如欲为备禦之计,愿诏大臣遴选智谋勇果、有志功名之士,毋间文武,毋拘品秩,付以一州,责其自守。
凡土地之所出,财赋之所入,悉以与之,俾得自用,虽上供之数,一无问焉。
如治陴隍,缮器械,犒士卒,募间谍之类,皆得便宜从事
其事关国体者,然后以闻,朝廷为裁其可否而施行之,仍谕以久任之意,使咸知未遽更代,则必悉其心力,不为苟且之计矣」。
刘豫为金所执,先公上言:「邻国之情,难以遥度,当申严守禦,以固吾疆陲;
多遣间谍,以招彼携贰;
通好之使未可遽遣,顺动之计更宜缓图。
使民心不摇,军听无惑,养威持重,徐观其变,然后起而图之,则定计审而临机速,举无遗策矣」。
杨存中淮南西路采访事宜,欲废庐州并管下四县以附舒州,徙和州东关,改和州历阳县,而合肥历阳二县并升军额,各差兵将屯戍。
先公上言:「朝廷欲并省移易州县之意,大要不过有三:一曰专据形势要害以禦侮,二曰参酌远近道里以便民,三曰减罢官吏浮费以足用。
今据存中等所申,欲以庐州一郡四县之地附益舒州,则是舍形势而就僻陋,如备禦何?
欲举庐州一郡四县之人供输帅府,则是舍近便而趋艰远,如绥抚何?
两淮经兵火之后,城郭室庐焚毁,户口牛畜散亡,见虽招集,犹未复业。
帅司欲行措置,茫如捕风。
今遽移郡置堡,创建官府,岂无骚动?
谓之省费得乎?
即此三者,无一可行。
然参酌事宜,权衡轻重,缓急先后,当有次第。
为今之策,莫若以戍兵为首,屯田次之,修筑城堡以控要害又次之。
盖州郡无兵不可为守,百姓无兵不能安业
如庐之合肥,和之濡须,皆昔人控扼孔道。
魏明帝尝云:『先帝东置合肥,南守襄阳西固祁山,贼来辄破于三城之下』。
孙权濡须坞,累攻不克,守将甘宁等,亦能以寡制众,盖形势之险,攻守百倍。
岂有昔人得之可以成功,我今有之而反自弃之?
非良策也。
欲望朝廷特于沿江量遣将卒一二万人分屯二州,使壁垒相望,足为沿淮一带声势,然后广开屯田,使兵民杂耕,仍修筑东西关之险以备固守。
况濡须、巢湖之水上接店埠,下抵江口,可通漕运,则二州之戍兵与其就食沿江,初无少异,而卷舒之间,成效相远矣」。
隆兴初,金布色忠义遗三省枢密院书论和议,画定四事:其一,叔侄通书之式;
二,割唐、邓、海、泗之地;
三,岁币金银绢之数;
四,叛亡俘获之人。
有旨,令侍从台谏于后省集议。
先公条奏:「今日之势,非惟中国在于速和,而北朝亦未尝不欲和也。
近北使之来,书词虽嫚,而卒章情状略可见矣。
然又惧我测其来意,而有轻之之心也,故倡为大言,邀索旧礼。
傥若直情径行,而不示以开纳之意,则边备未固,国力方匮,亟与之战,能无殆乎?
若因其咫尺之书,遽为之屈,安知不乘我之怯,继以难从之请?
不与则废前功,与之其何以为国?
为今之计,北朝欲和,理难拒绝,当权时之宜,与之通好,以休兵息民。
但讲好之后,益当选将练兵,蓄威养锐,大修军政,以为后图」。
且谓:「既许通好,则使命不得不通。
但我所欲者,削去旧礼;
彼虽肯从,犹有未尽。
世称侄国,国号不加『大』字,及用『再拜』二字,考之祖宗与大辽书问仪式,亦有不同,皆合议定,令得允当。
海、泗、唐、邓为两淮襄汉屏蔽,恐绝中原士民归向。
必不得已,于岁币少增其数,以厌其贪求。
但修奉陵寝,迎护梓宫,当在所先,宜于国书中首及二事。
然陵寝地居河南,今欲其以地归我,未必肯从。
谓宜议定还境地,每因遣使入国,恭往陵寝朝谒」。
是时,廷臣各有建议,而主说不一。
至十二月,汤相思退奏请遣王之望、龙大渊等通问,发行在所
明年正月,金复书,大略言:「四州系本朝内地,不当言议外,其馀事非帅府所当可否」。
上不欲报,而汤相固请答之。
进呈,上以书词示弱,却不用。
继而布色忠义以未如所欲为词,遂与志分兵南下,自清河渡淮,守将魏胜战死。
上闻有金师,乃命汤相都督江淮兵马,仍诏荆襄、川陕严为边备。
汤不行,而台臣奏乞置狱,取不肯撤备及弃地者,劾其罪,庶和议决成。
于是太学生张观、宋鼎、用中等七十二人伏阙上书,乞斩三奸臣,而用胡铨、金安节、虞允文、龚茂良等协谋同心,以定大计。
时有白劄子,欲车驾幸金陵
有旨合议同奏,先公奏曰:「窃惟建康江山险固,从昔以为帝王之都,盖以南控楚越,西连巴蜀,北接中原,最为形胜。
今将图维经略指挥号令,固宜驻跸于此。
两淮师旅之后,藩篱未立,自昔所以壮根本而固形势者,一切未备;
宗庙宫室、官舍城壁、仓廪营垒,皆非仓卒所能办集。
民思拯救,如在焚溺。
宜颁诏令,以建康临安犹唐之东西都
今虽暂还临安,自此当往来巡幸。
仍诏有司按求吴、晋以来城垒旧迹,以次营造,以俟驻跸,庶可慰远迩之望,成宏济之功」。
时淫雨为沴,有伤蚕麦,诏从臣陈弭灾之术。
先公奏曰:「阴阳之气,行乎天地之间,惨舒为寒燠,湿燥为雨旸,气均则和,气偏则冷。
虽云天运有数,实与人事相符。
圣人居泰则裁成辅相,以保其和,遇灾则恐惧修省,以求其应,用能导迎善气,变灾为祥。
至于卿士之列,郡邑之间,刑罚失中,赋役不平;
贪夫侵蟊,以伤民财;
暴吏肆虐,以戕民命。
有一于此,皆致灾之由也。
在内令风宪之臣弹劾,在外令廉察之官按发,俾官曹清肃,民无冤滥,则和气可召而灾害不生矣」。
是时,边境宁谧,上下恬熙,上图治甚切,乃赐臣下笔札,令取当今弊事悉意以闻。
遂奏:「圣王之治天下,若天地覆载,日月照临,一视同仁,初无偏系。
而小智苟得,惟务殖私,不顾公议,妄有干请。
傥遂其欲,实蠹大猷。
仁宗皇帝辟公正之路,杜邪枉之门,特诏禁绝内降,仰中书枢密院并所承受官司毋得施行,敢以货赂结托贵近者,令谏官、御史劾奏。
陛下躬揽权纲,靡容侵挠,而贵近循习,未尽革心,尚事侥求,乞从中出。
若不严行抑绝,虑启倖门。
欲望特降指挥,溥加戒敕。
敢有违戾,并置严科,庶知警惧」。
又言:「聚人曰财,理财曰义。
义者,天下之制也。
以义为主而斟酌损益,使得其宜,则人情允惬,事皆可行。
比者献计之臣以边境未宁,旅费广,多以财赋为言,或欲收天下田,或欲收诸郡公使,或欲罢宫庙差遣,或欲贷豪户缗钱,以至括道宫佛祠赡给之馀,减见任待阙寄禄之俸。
苟细者或伤国体,太甚者或咈人情,徒为纷纷而终于不可行矣,果何补于邦计哉!
臣闻仁祖宝元二年贾昌朝上书,乞取景德以来,迄于景祐凡百用度,靡有钜细,校其出入之数,约以祖宗旧制,其有不急皆罢省之。
诏以枢密直学士张若谷、右谏议大夫任中师右司韩琦三司详所奏,定夺裁省以闻。
言:『欲减省浮费,莫如自宫掖始。
请令三司取从前内侍省、并御药院内东门司先朝及今来赐予支费之目,比附酌中,皆从减省,无名者一切罢之』。
今多事之时,减省之计,实为先务。
欲望圣明稽宝元诏旨,命官详校。
凡百浮费,无问钜细,一切罢去。
庶几蠹弊悉除,邦计寖阜,仰副陛下崇俭国本之意」。
时朝廷集议奏上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尊号,先公奏曰:「臣之事君,子之事父,所以崇报推美之心,岂有穷已。
然自尧舜三代以来,能尽事君、事亲之道为天下万世臣子之法者,一本于礼而已。
礼之所有,不敢以不尽;
礼之所无,虽毫发不敢有加焉。
谨按:三皇称皇,五帝称帝。
既已兼三皇五帝为之名,而天下之父则曰太上皇帝,尊之至也。
唐明皇不考于义,乃以皇帝为循常之称,遂加以开元圣文神武之号。
违礼悖义,先儒固已非之。
神宗皇帝始毅然不受,遂为万世法。
自是累朝遵奉,以为故事,子孙所宜世守而勿失也。
臣愿陛下事亲之孝,无一不合于礼,而太上皇之盛德全美,益昭著于天下。
惟圣慈裁鉴之」。
隆兴初,臣寮奏乞将改秩关升荐章权行寝罢,朝廷集议施行。
先公言:「法弊则废法,法不弊而人自弊之,则其责在人。
本朝自太祖以来,患州县幕职、丞、簿、尉之官缪滥者多,故内自翰林学士,外至监司长史,皆许荐举升改。
中间惟岁月久近,员数多寡,时有损益,而荐举之制则未尝废。
今若患其奔竞而寝罢之,何异因噎而废食?
甚不可也。
欲救斯弊,莫若必行连坐之法。
然犯人事觉,举主临时陈首,欲以徼幸免罪。
是立法虽严而行法太恕,此致弊之大者。
宜遵用旧制,不许自首,量其轻重,削秩停任。
仍按大中祥符诏:如年终无举官状,即具奏闻,当行责罚。
庶几并革不举之弊,而无变古之讥矣」。
时有诏起杨存中江淮荆襄宣抚使,遂奏云:「比者陛下视师江浒,号令一新,天下方注目以,倾耳以听,凡所擢用,悉宜得人。
况欲尽护群雄,兼领数路,大柄所寄,尤当审图。
国家安危,在兹一举。
夫欲成天下之大功,当有以服豪杰之心,慰远迩之望
存中已施之效,不待臣等具陈。
顷以权势太盛,人言藉藉,陛下曲示保全,俾解军政,实仁圣始终之遇,人臣莫大之幸也。
今复授以此任,事权益重,岂惟无以慰海宇之情,恐非所以全之也」。
上曰:「若不肯书诏,当具谁可为者」?
刘宝、王权叙用,先公复奏云:「此二人得罪之由,并以久持兵柄,积有大戾。
则贪惏刻剥,黩乱军政;
则庸懦丧师,几至误国。
顷以臣僚论列,罪状显著,太上皇帝节旄,投之散地;
则贷命除名,永不收叙。
中外闻之,莫不欣快。
今陛下初登大宝,正当大明赏罚,激励将士,乃首以贪黩刻剥、丧师误国之人寘之军伍,示以复用,臣不知两淮将士闻之,何以激励,且谓朝廷初政威令如此,岂不相视解体,甚失陛下修政治兵、图复境土之意也」。
孝宗皇帝临御之初,首诏讲读官宿学士院,燕见咨访甚悉。
时先公启陈,皆切治体,如严用例之弊,革内降之恩,去浮冗之费,曾任三衙管军大将总领钤辖者,使各举将才,限一月奏闻;
堂除差遣,宜省归吏部许长吏辟除;
益清中书之务,非统兵战守官,不得援请真俸;
其荫补武官,宜各依本色,毋令求奏文资,妨右武之义;
臣僚得致仕遗表恩降,不宜许奏异姓,使得与高赀为市。
平生素疾倖冒,职或遇之,未尝少置。
又尝进言广荐举,严赏罚。
文臣转行,奉直朝议,不许用赏磨勘
武臣自承宣节度使太尉开府,不许越次超迁,及作一官转行。
至于久任将帅以谨边防,推行营田以省转输,务本力农以广播植,凡见之施行者,皆所建明也。
李唐卿始因禁中作过,降充祗应内品,虽大赦,永不收叙,仍不得充入内省
指挥,并与叙复元官,除落过名,不理遗阙。
先公执奏:「李唐卿昔之被罪如此其严,今之蒙恩如此其渥,未详其故。
成王之告君陈,有曰:『商民在辟,予曰辟,尔惟勿辟;
予曰宥,尔惟勿宥。
惟厥中』。
夫中者,无过不及之名,非但施诸行法、宥过而已。
欲望睿断,将李唐卿元犯指挥更赐详酌施行」。
又论王继先罪恶积稔,不应用赦恩从便;
成彦忠以遥郡刺史,不应以日前恩赏并转两官;
李珂系潜邸旧人,曩以上书补官,资格甚卑,不应骤除编修,恐亏大体。
凡权势显贵有申请不合条令者,必论奏无所避。
上尝对大臣称其诚实。
一日,因奏事罢,上面劳曰:「近日都不见卿缴驳。
有所见,但缴进,朕无不听」。
上初在建邸,龙大渊、曾觌为内知客,遭遇恩宠。
后即位,授大渊枢密副都承旨曾觌带御器械
刘公度时为谏议大夫,累疏论大渊等凭恃恩遇,变乱是非,且云:「毋使亵御干预枢筦」。
大渊知閤门事知閤门
台谏相继论列,奏入不出,圣意未回,宰相逆知先公必以为言,乃因乡人之在朝列者私以语之曰:「傥书行此,或暂在告,即有政府之除」。
先公首却不纳,亟论奏,谓:「舜称尧,有曰稽于众,舍己从人。
夫尧以如神之智,其臣莫及,犹不恃乎己而乐从乎人,况进退臣工,岂系细事,何必咈谏诤之忠言,戢天下之公议乎?
臣于大渊、觌功过初不详知,但见󲦤绅士民莫不指目,又闻台谏相继有言。
大渊罢都承旨带御器械,并以閤门处之。
论职事则舍剧而就閒,论班次则皆超迁矣,反因纷纷擢寘此地,议者谓陛下自即位以来,凡台谏有所弹奏,虽两府叶义问大将成闵,以至侍从要官,欲罢则罢,欲贬则贬,一付公论,略无适莫。
独于二人乃为之迁就讳避,殆非尧稽于众,舍己从人之义也。
臣等若奉明诏,则臣等负中外之谤;
大臣若不开陈,则大臣负中外之责;
陛下若不俯从,则恐中外纷纷未止也」。
上怒,谓金某扇动群议,命宰臣宣示御札,谕以在太上时,小事不敢如此。
乃抗章自劾,益以职守所在,思效其愚,伏望圣度兼容,或未忍遽加诛戮,即乞重行窜责,以明邦宪,以警官常。
两得旨,无罪可待。
越日,乃降出给舍缴章。
有旨:「给舍未知功过,台谏只是防微,罢剧就閒,已允公议,尚兹缴回,可特依」。
张魏公趋朝,语于众曰:「金给事真金石底人,不可干以私」。
力荐先公可为执政
时以论列曾、龙事正忤上意,不果迁。
未几,拜兵部侍郎
先公久欲去位,至是或以为非迁,劝其决去,曰:「若尔乃躁也,事君之义,不当如是」。
越数月,乃丐祠。
凡四上,皆降诏不允。
执政者亦为之言,乃以敷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
胡澹庵铨后省,亟行缴奏:「臣闻《书》曰:『图任旧人共政』。
《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某太上之旧人,而陛下之老成也。
臣尝两奉圣训,决不令其去位。
臣窃喜抃,谓陛下纳谏之诚,远追尧舜
贪贤之美,不减汤武。
臣退而书之,以为万世美谈。
玉音在耳,忽除某职名宫观,臣实未喻。
陛下直以某年当致仕,遂听其请。
汉张苍七十馀不当为柱下史唐张柬之八十不当为宰相
况国朝富弼、文彦博皆八十馀,尚不听其去。
某齿发未凋,筋力尚健,究心职事,愈于丁年,忧国之心,不在众后,岂可遽令引去。
陛下留之经筵,亦何不可?
如臣等辈,不及某远甚,某引去,臣辈胡颜?
伏望圣慈追寝成命」。
上从所奏。
继而先公又伸前请,上曰:「前日以卿请不已,姑勉从耳。
后有缴留,雅合朕意,台谏亦来留卿,卿其安职」!
隆兴二年正月,除吏部侍郎、兼权尚书
识鉴精明,流品一清。
首论曹用例之弊,谓:「圣制以道立法,颁之有司,考验稽决,悉有定制。
但推行之际,或有未合条令,难以拘文,则当为之申明。
事体相类,可援为比,则宜许之用例。
所谓例者,非有所增损而为是赘文也,推原法意而使归于全备耳。
阅时寖久,类例猥多,居官者不能尽察,为吏者得以为市,宜其滋弊,不可胜言。
比年以来,吏员众多,而阙不足以处之,虽朝廷除授,不能不使之待次,而士夫亦资之,无敢𡙇望,以员多阙少,其势固然也。
或遇迁改事故,则后来皆得次第之任,虽躁进者不容越次以争先,恬静者亦不忧及期而见夺。
故既得一阙,则安心以待之。
近或不然,每遇迁改事故,别差人冲替,使未尝待次者遽得见阙,而先授者却令改替,仕进者始不安其分矣。
圣明深知其故,特降指挥,应在外堂除者,若待阙人内事故阙,并不许著人承填。
盖以玉音示下,使不得容私于其间也。
臣愚欲乞应在外堂除去处,如见任及待次入别省差遣者,亦依事故阙,令已授人次第之任。
庶几授受之际,悉归至公,人无觊觎,各安其分」。
四月,除吏部尚书
时议者欲铸铁钱,与铜钱并使。
乃奏云:「铁钱之议,本为铜宝之乏而设。
今廉按之司,监掌之吏,不得其人,竭胆水之利而求羡以规赏,剥铜户之直而侵渔以规利,所得铜宝,颇亏旧额。
是铜之乏,乃官吏之弊,非钱法之弊也。
官吏有弊而未革,钱法无弊而欲更,乃谋铸铁以为钱,是岂理财之良策。
说者乃谓祖宗朝常用铜铁中半矣,殊不知因唐末五代之乱,无所取铜,或铸以铁,故国初因之,莫遑遽革。
厥后知民间不便,乃令专用铜钱。
则铜铁中半,非得已而不已也。
今欲铸铁钱,施之沿边沿海,将以救铜钱出塞越海之弊,诚恐铜钱蓄于有力之家,秘于窖藏之室,未易尽收。
此虽益重其法,以禁其往,彼必倍增其直以募其来。
是驱铜钱以富塞外之人,而使吾民忍穷宿怨以铁钱也。
岂有拂民之情,夺民之利,以资奸豪而不失其心者乎」?
凡所论奏,忠诚激切,不惜尽言。
自是,请谢事益力,章屡上,不允,且颁诏俾安厥职。
抗章七上,辞情恳至,不可遂留。
诏以敷文阁学士转一官致仕,赐对衣、金带、鞍马。
时去郊祀不远,特许奏荐不降等恩泽,与其侄承受
及陛辞之日,上曰:「卿且暂归,旦夕复召卿」。
目送久之。
见其官服止系带,复命之回,从容问劳曰:「卿尚未佩鱼,特以金带赐卿」。
去都之日,自从官而下,送者数百人,皆相与叹羡,以为中兴以来,全名高节,鲜有其比。
道傍观者如堵,皆言:「可惜此老子去」。
其为时所重如此。
上复谓宰相曰:「金某丐去,可讽谕之,旦晚当再召」。
先公既归,未几,太学生许衍等百馀人伏阙上书,乞召,及从官台谏以为请者相继不绝。
在法:致仕尚请俸给之半。
公独一无所取,生理萧然,所入不继,仅有伯祖通奉义拨之田以给家食。
退居凡七载,恬静自处,无异于韦布时。
暇日,则杖屦自随,涉近郊,徜徉于葆真山下,超然自适。
每对客曰:「臣之事君,当致其身。
今既谢事,则此身方为我有」。
家居不事杯酌。
或亲故厚善者过访,清谈尽日,以贫自乐,出处不渝。
至乾道七年正月二十有一日,以疾终于正寝,了然不昧,如悟道者
此皆平时学力所到。
享年七十有七,官至中奉大夫
遗表闻,赠通奉大夫
休宁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
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少保谥曰忠肃
淑人张氏,后先公八月奄弃,累赠和国夫人
子二人:长辅,文林郎四川总所干办公事
次侃,朝请大夫通判扬州
女二人:长适宣教郎择善,次适迪功郎汪潢。
孙四人:簴,朝请大夫通判瑞州
篪,承直郎泉司检踏官
䉨,通直郎吉州太和县丞
简,文林郎广东市舶监官
乾道八年春,奉遗命,与夫人张氏合葬于县南葆真山祖茔之左。
葬之日,家无赢资,遂鬻所赐金带以奉襄事。
先公天性乐易,襟度坦夷,凡所论事,根本教化,尤为得体。
与兄相友爱,略无间言。
比郊恩,奏兄之子㒜。
所居屋庐,仅蔽风雨。
诵书,多至夜分。
年虽高,而益精明。
或问其故,先公曰:「平生不喜言禅,又不善导引,但少思独宿耳」。
与人交,开心见诚,喜愠不形于色,被容接者,深以为荣。
人或负己,亦不与较。
所居杂委巷中,尝有显者戒谒,久无应门,徐自屏间受刺而出,就其仆使传茗器。
其人退而悦服。
西蜀人士有过者云:「吾乡至以比司马公」。
里有或为过举者,必曰:「金夫子无乃闻之」?
辄缩朒不敢为。
后进尊其德行,为立生祠于县庠。
其正色立朝,不事诡随,职守所在,必有建明。
至于君德之阙遗,时事之得失,人所不敢言者,必尽言无隐。
尝曰:「自昔士大夫始进,多务迎合,稍如意则患得患失,不复能副前言,以此为人主厌弃,未有委富贵、洁去就而见轻于时者也」。
盖其持论素定,故自小官则号恬退,曾不以富贵易其所守。
每于榻前论事,则忠直鲠亮,毅然有不可夺者。
其在琐闼,封驳尤多。
尝面荐晁公武、龚茂良可为台谏,率皆称职;
又荐汪龙溪藻、程显学迈可备论思之列,后皆为时名臣;
又荐汪龙学勃可备亲民,程龙图大昌可备文学
凡荐引人才,主公议,阴为奖拔,未尝示恩于人,以故人多不知。
始摄郎曹,为当轴者所抑;
及居副端,有疏其短者,却之不受。
晦庵朱文公有书答汪伯虞云:「尚书金公,先友也。
顷岁尝获晋拜于临安,俯仰十有七载。
三复来诲,若复得望见其衣冠而闻其謦欬者,起敬起慕」。
甚矣!
其为当世所推重如此。
有文集三十卷藏于家,奏议十卷,表疏一帙,《周易解》仅存。
惜乎馀散落诸父家,未能裒集归一。
又恐历时浸远,后之子孙不知先公遗事,遂泯没而无闻,谨叙录其始末,以为《家传》云。
尚书周礼本朝官制(策问) 南宋 · 陈藻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九、《乐轩集》卷八
后人以官制之得失折衷于《周礼》,窃又以《周礼》之得失而折衷于《尚书》。
且《尚书·周官》首之以三公三孤,次之以六卿,而冢宰六卿之长也。
《周礼》六卿,每二卿则公一人,而天官之有太宰,非一卿而当二卿者乎?
今考其所职,乃无所不统,非后世吏部尚书之比,乃宰相事也。
六卿之长者既为宰相,则所谓公、孤者又何官也?
《书》自太保奭而至毛公,盖尝著其六人矣。
注谓冢宰第一,召公领之;
而终之以司空第六,毛公领之。
其间有所谓毕公者,注以为司马。
而《书》又有太保率西方诸侯,毕公率东方诸侯,则毕公者岂非与召公并为东西二伯乎?
六卿既兼二伯矣,宁不兼三公已乎?
窃尝以《周礼》而折衷于《尚书》,其得者盖如是尔,孰谓《周礼》非周公之典乎?
穆王之命太仆正,其书一篇,丁宁反覆,以后之德不德实系乎此,盖以其率天子左右侍御仆从之属,切于王身,其任为甚重者也。
《周礼》自太宰小宰、宰夫之后,则继之以宫正
宫正而下,膳庖、酒醢、舍幕、裘等职,皆侍御仆从官也。
然则《周礼》之宫正,即《书》之太仆正
穆王之命,其重如此,而宫正上士为之,岂周人命一上士,而辄有一篇之书如是耶?
此以《周礼》而折衷于《尚书》,不能无疑者也。
二经所载既相牴牾,以后人官制之得失而折衷于《周礼》,果得其当乎?
夫《周礼》首入天官,而可疑者彰彰矣,三百六十属,其疑可既耶?
恭惟国朝官制盖沿唐旧,而或有所更革创立,岂无得失,讵可不讲求其故耶?
文武两途,枢密本兵,武臣职也,用文资正官以充其使太平兴国。),而昉于石熙载,何耶?
既曰使矣,而知院淳化
之名又昉于张逊等,何耶?
签书起于何日太平兴国中石熙载。),而同签书之置治平。)且自郭逵始矣。
三司而有副使贾琰。),则太宗之初也,至太平兴国间胡为去副使之号,而有同判三司侯陟王明。)之目耶?
直舍人院太宗初用张洎如。)以何事而立?
京官而任堂后雍熙元年李元吉等。)始何人而置?
此在内之职,其一二大略然也。
提点刑狱淳化。)近代所未有,而创于太宗皇帝
或者以为是司不置可也,而副使复立于真宗之朝,何耶?
既而罢之,又何也?
转运有副使矣,而判官之名开(宝中许九言。)又必立于国初,何也?
广州市舶兼于守臣则自潘美始矣,而又以为始于任中师,何耶?
其特置使又始于何时也?
广南县太平兴国。)户五百以下者止主簿一员兼,旧制也,而续又有县令之置,非冗耶?
此在外之官,其一二可议者然也。
演而伸之,触类而长之,所损益盖多也。
元丰政和之所定,因革当否,愿悉闻于诸君。
讲筵面奏劄子(二) 南宋 · 蔡幼学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九、《育德堂奏议》卷五
宝元二年五月癸卯贾昌朝上书,请取景德以来迄于景祐,凡百用度,靡有巨细,校其所入所出之数,约以祖宗旧制,其不急者皆省罢之。
枢密直学士工部侍郎张若谷、右谏议大夫任中师右司谏直集贤院韩琦,与三司详所奏,定夺减省以闻。
壬子韩琦言:今欲减省浮费,莫如自宫掖始。
请令三司入内内侍省御药院内东门司,先朝及今来赐予支费之目,比附酌中,皆从减省,无名者一切罢之。
诏禁中支费,只令入内内侍省御药院内东门司同相度减省,报详定所。
其臣僚赐予,即许会问入内内侍省等处施行。
庆历二年四月戊寅,命权御史中丞贾昌朝、右正言田况、知谏院张方平、入内都知张永和与权三司使姚仲孙同议裁减浮费。
五月壬子,内出诏书,减皇后及宗室妇郊祀所赐之半,著为式。
又诏皇后嫔御进奉乾元节回赐物亦减半,宗室外命妇回赐权罢。
边事宁日听旨。
于是皇后嫔御各上俸钱五月,以助军费,宗室刺史已上亦纳公使钱之半。
荆王元俨尽纳公使钱,诏以半给之。
臣闻古者国有凶荒,则杀礼省用,况多事之馀,荐饥之际乎?
自兵衅骤启,调发骚然,供亿之费,不可胜纪,而国力始困。
边事虽息,兵额已增,武定一军,重费廪给,而国力益困。
江淮数路,旱歉连年,籴赈饥,支梧不暇,而国力又以大困。
版曹所入,仅给经常之用,而封桩库数十年之积,所馀殆无几矣。
故一二年间,建议之臣多以节用为请。
虽圣明悉加采纳,或已令户部看详,而有司虑拂人情,动辄牵掣。
悠悠岁月,尚为空言,臣虽至愚,深所未喻。
窃观国家全盛,无如仁祖之时,及西边用兵,调度日广,而裁减浮费之诏继见于宝元庆历之间
当是之时,宫中赐予支费之目,无不比酌减省,至于嫔御上俸钱,宗室纳公使,以助军费。
仁祖之宽仁厚下,岂乐于拂人情者?
事有轻重,势有缓急,不可不权其宜也。
今之事力,视仁祖时岂不大相殊绝?
安有节省之说,全盛时犹行之,而今日顾以为难行乎?
况今江淮之民,其无所得食,转沟壑者动以万数。
若随事节省,以备赈恤之须,所省十万缗,则可以活数千人之命,所省百万缗,则可以活数万人之命,其为国家之利,岂不晓然易见乎?
国之休戚,臣子同之,凡受陛下爵禄者,孰无体国之心?
方当陛下赤子救死不赡之时,亦何至徒欲徇一己之私乎?
此固在陛下断然行之而已。
所有仁祖故事,臣谨具录于左。
伏望陛下仰遵仁祖之所已行,选委近臣,与户部取见今左藏库每岁所支之数,公共详议,其不急之费,并行裁损。
如内中支费赐予,亦令入内内侍省御药院等处相度减省。
宰执侍从因事所得锡赐,权行住支。
凡内外所省钱数,并专一拨充赈恤饥民之用,以救民生,以固邦本。
惟陛下力行之,天下幸甚。
〔小贴子〕臣去秋进对,乞遵先朝旧规,拨内藏库钱物应副急阙支用。
今岁春夏之交,陛下尝特出内帑缗钱以济都城疾疫之民,而所及未广。
今楮币日轻,米价日踊,不惟江淮饥民无以救死,而都城人情更为皇皇。
国力既空,事势尤急,欲望陛下断自圣意,多出内藏钱物,以补朝廷之乏。
臣僭陈愚忠,罪当万死,惟陛下垂听。